第四十章 挽情_逐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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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挽情

  一夜难眠,不知何时入睡,醒时却依然是天黑。我睁着眼躺了一会儿,天边才有亮光泛出。

  易戈昨夜没有回房。是的,我听到他回来的声音,虽然他的脚步一向轻如猫,但这木屋的楼梯与木榻一样会自言自语的,又和板壁一样不太牢靠,便透出不想让别人听见的声音,而我的耳朵十分敏感,所以我知道他回来了,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,却又下了楼,没有听到屋门再度被拉开的声音。

  终究是躺不住,起身下楼。走在楼梯上,却听到春满惊讶的声音:“驸马!”,倚着楼梯扶手,我看到易戈正从两条拼起的长凳上坐起身来,想来昨夜他是合衣睡在这里的。已是初夏了,这样倒也不会冷,只是他的左臂……我晃了晃头:人家都不愿进房了,你还在这里担心他会不会冻着,胳膊有没有事做甚?他的两处伤哪处是你包的,他不都是包得好好地才回来的么?自有地方自有人会给他包扎吧。

  春满听到我的脚步,也向上看来,又惊诧地问:“公主,今天怎么这么早?”

  易戈的眼神笼住了我,我却是看不出他的情绪,那索性便不看了。

  我冲春满点了点头:“睡不着了,我去练会儿鞭。”我穿过他复杂的目光走了出去。

  练鞭只是借口,我哪来的兴致练鞭呢,只是拿疾影胡乱抽着树丛而已。

  溪边林中尚有晓雾,我看着被我抽碎了的绿叶在雾中纷纷扬扬,一下子又泄了气。捧着脸,沮丧地坐在溪边石上,望着溪中自己的倒影发呆。

  我竟然又为情所伤了么?我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斗么?

  我慢慢地回想着我们这一年的时光,准确地说是这九个月。我想易戈对我不是没感情的,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,但至少他还是在意我的。可是这份在意如果与梦中情人少年情怀比起来,就不知是哪个更重一些了。虽然我有家世有容貌,可沐莺也没差许多,再说易戈那样的人不会象白抑非,为家世所累。

  我又被比较了,在白抑非那里被比了家世,在易戈这里却被比了感情。我现在已不知道哪个更重要了。要命的是,我对这两人都曾动了情,而他们对我也并非无意。不过易戈真的从来没说过喜欢我,但愿我不是自作多情。

  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。

  胡思乱想间,忽然发现溪面上多了一张脸,一张双眼红肿,梨花带雨的脸,却是沐莺。

  她站在我身后,见我回了头,才带了一些怯意开口道:“祁姐姐,我一早就来找你,春满说你练鞭,我便寻到这里来了。”

  我坐直了身子:“你找我,有事?”

  她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昨夜,易大哥送我到伐门驻地安置。他对我说,他不想纳妾,可能是桂爷和我误解他的意思了。我,我昨夜一夜未睡,也有话对你说。我知道,是我害了你,害得你和易大哥有了罅隙。我也知道,易大哥比较沉默,可对你是很用心的,可是我看你对易大哥却始终不冷不热的,我以为你也没那么喜欢易大哥。所以桂爷来说时,我便答应了,那次闯祸,既害了你也害了易大哥。我想,你没那么喜欢他,我就帮你多关心着他一些,你不能生育也是我的错,那我就帮你替他留后。我不是要跟你抢易大哥的,他如果不娶我,我也没什么怨言,但我也想了,我真的是想替他留个后,生了孩子就给你,我就离得你们远远的。我知道祁姐姐不会亏待孩子的。”

  我有些傻眼了,愣愣地看着她。

  我说,先不说我了,你家里能同意么?我想易戈也不会同意的。

  她低头道:“家里,我管不了这许多了,易大哥对我也有恩,我要报恩,家里人未必不同意。易大哥,他,是不肯。他说,他不能亏欠我。”

  是了,他不会让他喜欢的姑娘这样没名没份地为他生子的。

  我呢?我傻了才会同意。抚养一个不是我生的易戈的孩子,我天天看着,我是什么滋味。

  我也摇了摇头:“那么,我也不肯。要么,我离开,你安心嫁了他为他生孩子。要么,你离开。我还没想好,想好了,会跟易戈说。”

  她哭出了声:“可是,可是,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过要你离开啊。我知道你未必肯接受易大哥有妾,所以也不要名份了,这样也不行么?”

  我现在的面目,肯定象不肯放丈夫养在外面的有身孕的相好进门的正房。可是我已经无心去哄她了,我很累,我一向睡不好便觉得累,觉得心烦。于是我也道:“那我也已经说了让位给你了,你要为他生,尽管生去,这样也不行嘛?”

  我也想哭,可是我竟然哭不出来。

  我烦燥地扭头就走,走出几步后却发现一堵肉墙挡在前面,有轻微的汗味和松香味传来。我后退一步想绕开他走,却被他一把拎住了胳膊。他的力气我知道,我挣不出。但我恼了,武功如果用不上的话,那就泼皮法好了,我狠狠地跺了他一脚。他抽了一口气,却没有放开我,却是用力将我按到怀中,他的脸他的眼都是红的,冲我叫道:“我不纳妾,我不要子嗣!你不要这样了!”

  这里离木屋并不是很远,透过树木的缝隙,我看到木屋前,祁龙、倩倩、子布他们都站在那里,竟然还有那个房兰儿,想来,一早,是房兰儿送沐莺过来的。

  那个早晨的记忆已经有些混乱了,我只记得是子迁上来带走了沐莺,易戈箍着我将我带回房间。事后我想,他还真没在人前做出此等动作来呢。他说,今日地宫中还有一些紧要的事要做,这事可否容待寻宝之事了结再来计较。

 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疲惫,也知道势单力薄的鬼宫在武林中周旋的不易。可我还是委屈,纳妾只不过是一根线头,我在意的是扯线头的那只手,是扯断了,还是延续不断地扯出更多的线头来。

  早晨乱过一阵,自然还是各自该干嘛干嘛。我有些醒过神来时,木屋里只剩我与倩倩春满了。

  我又坐到那廊下,喝茶似乎不能解忧啊,我索性去厨房里搬出生辰时剩下的梨花醉,果真能一醉,忘记了眼前这些破事,倒好。

  才喝了两杯,倩倩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我对面,伸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。我笑着与她干了一杯,方放下杯子,她忽说:“你说要休离,其实你放不下他。”

  我点头:“放下了,我还烦恼什么?”

  她又说:“我看他对你,也是有情的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帮着那个丫头,难道一个男子的感情是可以平均分给两个女子的么?”

  我苦笑:“倩倩,你瞧着我是不是就长着一付被朋友抢男人的相啊?先是白抑非,被南雅看上了,他说对我还有情,却还是投了南雅的怀抱;现在又是易戈,沐莺就算是偿债呢还是抢人呢,我还没搞清楚。”

  倩倩三杯下肚,脸也有些红了,指着我笑道:“你不知道吗?你在熟人面前就是一个可以捏的软杮子。不抢你的,抢谁啊?南雅的事,我听眉姐说过了,说你们在龙城的时候,你是何时其大方,有什么都惦记着南雅,都可以分她一点,那好,你男人也分给她啊?可惜,她还不愿分呢,要整个的。这回,沐莺,也一样。你说与她脾气相投,说她单纯,只是冒失一些,这么伤了你的身子也没什么责怪的,平常依旧是亲亲热热地照顾着。那好,伤了你的身子你不计较了,那伤你的心,你可计较?”

  我捋了捋垂下的额发:“原来我是这般好欺侮的,我一直以为我就是白抑非面前的女金刚呢。”

  两人又各喝了一杯,倩倩又道:“白抑非,你说放就放了,你当时真的就没想过要争?”

  我苦笑:“那时,南雅来找我,她说‘你也看到南风堡内什么样子了,现在唯一能让我走出那里的就是婚姻。其实早在龙城,白马庄与南风堡就有了联姻的动向,那时我还不认识白大哥,所以见你们在一起也没什么感觉。可现在,我只喜欢白大哥。我知道你应该也有个不错的家世,喜欢你的人也多,我看沈家的怡桑和你表兄对你的情份都不一般。可我,只有白大哥了。小雾,你也替我想想,我现在已是他的人了,如果不嫁他,我的人生就毁了。’我替她想了,也替自己想了,如果知道丈夫曾背叛自己还能不能与他一起走下去,我想是不能,所以我放弃了,这算是让吗?”

  她又问到:“那现在,易戈,你真的还要让?”

  我烦燥地揪头发:“啊,我不知道啊。我不知道他对沐莺到底是到了哪一步啊。”

  倩倩道:“我当时听了沐莺之事,很生气,可是阿龙却分析,说易戈未必不爱你,只是人前不太表达而已。再看你们俩,其实也挺和谐啊。我后来就想,如果换了我,那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的。夫妻情份还赶不上十三四岁时不靠谱的喜欢么?”

  我又灌了一杯酒下去:“我与易戈啊,人家说夫妻做得好,要灵肉交融,我现在肉么,是与他交融了,可灵么,怎么觉得总是隔了一层似的。”

  倩倩有了二分醉意,点头道:“肉也重要的,肉直接些吧,灵,是指谈得来吗?唉,我觉得你,真的有必要去争一下。你呀,从小平顺,周围的人都喜欢你,以为处着处着就会有感情出来,是水到渠成的事,就不知道天下还有需要争取的感情。说刻薄点,是你不够珍惜吧。不象我,以为自己爹不爱,娘懦弱,家族里的人都是淡淡的,身边就没什么亲近的人,只你们兄妹俩。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要争。现在想来,我粘你,对付祁龙,都是为了争感情。好歹,你还是个公主吧,总不能敌人一来你就先撤。”

  我忽然便觉得虽然倩倩有时冲动一些,但大事上真比我成熟懂事多了。

  我摇头:“我若还当自己是个公主,就不会上这儿来了。不过你的话我记住了,或许真是我不够珍惜。我是该为自己再争上一争,倘若失败了,再说。”

  她笑着举杯道:“那好,祝你这回争赢了。”

  我被她的话鼓起了勇气,摸了摸腰间那个已绣好的荷包,或许,晚上我真该好好地跟易戈说开来。

  明天,五月初五,是他的生辰了呢。

  可是,我没想到,这样一个争取的机会,易戈却没有给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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