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夜谈_逐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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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夜谈

  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贺兰倩。

  说起来倩倩小我一岁,实则是小我九个月,是四叔唯一的女儿,四叔却是宠爱祁龙多些,武功自不用说了,这两年思邪宫的事务也在慢慢向他交待。倩倩与我自小交好,却左右看祁龙不顺眼,这点倒象是四叔对崐爹似的,时不时地要挑挑毛病,闹闹别扭。

  武林大会一事,我未下山时与倩倩、怡眉相聚在落霞镇时曾提起过,三人俱向往。我与怡眉想着爹娘肯放我们独去,倩倩那时却只是指望四叔去时能带上她。如今可好,四叔指了祁龙代他,倩倩的期望便全落了空。倩倩不是那种十分泼辣的女子,只□□分而已。所以幽怨之心终于迸发,单枪匹马杀到恒山来了。我估摸着会找祁龙的麻烦。

  祁龙既戴了面具,我便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究竟是谁。

  倩倩见着我,自也是一付终于找到人的欣喜。把着我的臂道:“阿雾,你在这儿?那你哥在不在?”

  我十分模糊地点了点头。

  她又问:“你说天字号有了,是要我跟你住么?”

  我摇头:“我空出来给你。我有贴子了,陶庄主邀我住到庄子里去。”

  她一眼瞥到易戈,问:“你后面的这位,是姐夫么?八月的婚礼,我陪娘养病去了,也未曾来。”

  我又点头,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,但她的话题马上便转到祁龙身上去了,又问我:“你哥,他也跟你一起住到庄里去么?”

  我哈哈一笑:“如果四叔来,你说他会住到擎玉庄去么?”

  她扬了扬眉:“你是说,你哥,他就在这里?”

  瞧她,肯叫我“阿雾”,叫祁龙,却是“你哥”,“哥”不称一声也就罢了,连名字也不肯叫。我不由转了个念头出来。

  我笑嘻嘻地问她:“倩倩,你有多久没看到我哥了?”

  她大约是没想到我问了这么一个问题,低头一想到:“大约,有三年多了,快四年了吧。”

  我点头:“那便好,那便好。”

  她狐疑地望着我:“好什么?”快四年了,她未必能认出戴了面具的他,那岂不是很好?

  我打了个哈哈:“你对我哥的执念可真深啊。你是来干什么的,单挑我哥,还是准备联合武林正道?”

  她嗔怒地瞪了我一眼:“哼,我不指望你帮我。我……我就是想出一口气。”

  祁龙么,虽说也住望天阁,可是他来得晚,嗯,跟我的这上房,可是隔得有点远。不过倩倩来了,我只能找机会偷偷摸摸地去找祁龙了。

  搬到擎玉庄,陶庄主将我和易戈安置在后庄的紫风阁,左边是南风堡,右边是白马庄,他笑称:“你们既是旧交,住着也多亲近些。”

  亲近?避犹不及啊。

  夜来,怡眉倒是先过来阁中闲聊。见房中只我与春满,便道:“怎么,你那驸马不在?”

  我并不知易戈做什么去了,想来,他总是要和祁龙联系联系的,虽然祁龙带的全是思邪宫的手下。

  但我还是说:“他,有些事要办。”

  她坐下来,喝了一口春满倒上来的茶,道:“你那驸马看上去功夫不错,上午居然能跟得上你的身形,你的雾海迷踪可是比去年更精进了。不过你那驸马,是不是跟你哥一样,带了面具了啊?怎么什么表情都没有?噢,也不对,那日倒是见他朝你笑来着。”

  我颔首:“嗯,是不太容易在他面上看到多于二种的表情。你可别跟你相公透露,思邪宫来的是谁啊。”

  她拍了拍我:“这我自然省得。我家虽号百言堂,但也善于保密的。”

  她又问道:“你也成亲三个月了,如何?”

  我叹了口气:“就那样,还能过得下去吧。他话不多,但人似乎还好,也不骄不纵的,比较符合驸马的身份。”

  她细看了我一回,道:“你成亲那日,我一句话还未说完,他便到了。我是想跟你说,白抑非与南雅,还未成亲。”

  我诧异地看向她:“南雅不是说,定下来一月便会成亲的么?”

  她摇了摇头:“其实,南风庄和白马庄都遇到些生意上的问题,有些焦头烂额,他们俩的婚事,还未来得及办。”

  我苦笑了一下:“你即便当时跟我说了,又能如何?是要我去抢他呢,还是让他来抢我?他都已经跟我说清楚了。再说,你来时,我们的礼已成,我不可能扔下易戈逃婚,那我娘还不得将我拎回来打死?人虽然是我随便指的,但也不能对不起他,是不?”

  我转开话题道:“不要说他了。我去过龙城了,你爹和沈二叔都挺好,但是不知为何,都没表示要来武林大会。这百言堂不是武林之史官么?”

  怡眉笑笑:“我爹早说了,那么多届武林大会,估计就这届最不正道。不屑于来了。再说,我不是来了么,我虽嫁入南风堡,但还是百言堂的人么。”

  我笑道:“这话你可别被你公公和你相公听见了。”

  她走后,我坐在小桌前有些发呆。

  他们还未成亲?难怪南雅见到我,如此紧张。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澜漪的。旋即,我又啐了自己一口,你还想做甚?他们未成亲只是因为家族事务,又不是白抑非心中还念着你。难不成,他们此时未成亲,你便想结婚三月便休离?当初离开时的决心和骨气去哪里了?

  晚饭,是在擎玉庄的龙吟堂,摆了十来桌,擎玉庄,倒是好气魄。我,自还是与南风堡、白马庄坐一桌,还是主桌,陶庄主作陪。

  我相信我将所有情绪都掩好了,还是很端庄的。

  这种场合,需要端庄吧。

  记得幼时,有一年从外婆家回来到落霞镇美人爹那茶馆里,我问娘:“娘,外婆老夸苏家姐姐端庄秀丽,说女子要端庄,什么是端庄?”

  娘还没回答,美人爹倒是在一边嗤笑道:“女子要什么端庄?端庄只能是在外面偶尔为之的,时时端庄的,要不是傻的,要不就是奸的。寻常人,如何能常端了那个样子的?”

  我初时并不得要领,后来忽悟道:“美人爹,端庄,是不是就是端着架子装着,那装什么呢?”

  美人爹大笑,道:“对,装什么,别人喜欢什么便装什么呗,所以在家人面前根本不用装嘛。”

  我便又悟得一事。

  后来崐爹和娘游历天下,一日,有客来访,江湖豪客,长得着实奇形怪状,崐爹和娘叫我来见时,我便坐在椅上一动不动。

  娘后来问:“雾儿今日何曾奇怪?”

  我道:“我要端庄着。”

  崐爹忍了笑问:“不过一般的客人,何苦如此端庄?”

  我道:“不是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才要端庄的么?”

  崐爹和娘后来笑了很久。

  其实,这是真理,所以,这几日,在这里,我一定得端着架子装着。

  饭后,回了紫风阁,我到底还是有些睡不着的,便想要去擎玉庄广阔的后院走走。才出门口,就发现易戈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,还真是影卫的作风。我冲他摇了摇头:“我只想一个人走走,片刻便回。”他一点头,便消失在黑暗里。

  我是先回来的,他们大多数还在喝酒,因此,这后园后院的,便十分清净。走到一坡上凉亭,我便站了进去。无月,但霞光尚未散尽,因此,也颇看得见好音谷内灰灰的光影。

  风大了起来,我的发与我的裙皆在风中飞舞。风声中,我听到身后有脚步,轻而稳,十分熟悉。我倏然转身,果然是他,站在亭外。

  我行了一礼:“白少侠。”

  他朝前急走了两步:“小雾!还是叫我抑非吧。不要如此生疏。”

  “这样,不太好。还是称你一声‘白大哥’吧。你,这么快便用完饭了么?”

  他的脸有一半被树的阴影遮了,连带着另一半也有些模糊。不过他的眉眼我即便是闭上眼也是看得清的。他的声音在风中划出些曲折的波纹,倒是以前不曾出现的。他道:“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身世。”

  我淡笑着低了头:“告诉你就会有改变吗?我跟你提到过我身边所有的人。”

  他的眼中有了些悲伤:“小雾,我不是说你对我有欺骗隐瞒。你是跟我提过你身边的人和事,但你只说他们与你间的琐事,我只知道他们是你的爹娘、哥哥、干爹、师傅,但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。我们中间,究竟还是隔了一些的。”

  我很想冷笑:“他们在外面是谁我并不管,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爹娘哥哥干爹师傅。而且,我想跟你说的,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。后来,便也没有必要了。我与你无关了,他们自然与你无关。”

  他的声音沉重起来:“你是在恨我吗?小雾,对不起,是我伤了你。”

  恨?不恨?几日前看见他还是让我心痛的吧。而今日,似乎没那么难受了。想来易戈的排解方式或者是易戈的排解还是有效的,又或者因为那晚的放纵。唉,如果那样的放纵真能疗伤,我不如去年一回来便找人放纵了。

  想到此,我微微一笑:“恨你?没有。”今日果然便端庄到底了,我竟然还能笑出来。

  他却是沉默了。良久,却转了话题:“你,还好吧?我瞧你,清减了许多。”

  我摇了摇头:“这一年,我回了宫里呆着,挺好。以前太胖了,我是想减一些,如今正好吧。我一向算不得瘦。”

  是啊,遇见他时,我正如一颗初长成的花生仁,饱涨而圆润,颜色鲜艳,亦有着无限精力。

  美人爹曾叹:“雾宝样样都好,倘若再掐去那么一点边,更好。”

  崐爹却道:“我瞧着正好。”

  我是听进心里去的。所以后来遇着瓜子仁似的南雅,一边喜欢着,一边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自卑。

  似乎再无话可说,我躬身道:“夜凉了,我想先回了。白大哥若要看景,且继续。”

  他张了张嘴,叹了口气,说:“我送你。”轻得如风吹过。

  紫风阁内,灯亮得很,易戈坐在桌前低头不知在摆弄什么,一个黑色的剪影便安静地映在窗上。

  我顿了顿脚,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。

  我的心,依旧酸涨难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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