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荷花_东宫白月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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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荷花

  去岁入夏,陛下叫人在芙蓉池里多栽种了几株莲花,名曰“朱帘卷”。顾名思义,自然是娇娇艳艳、红芳丹菲的一种莲,花瓣一打,犹如朱帘轻卷,美人立在帘后头粉腮带笑。

  如今入夏了,正逢开花时令,芙蓉池里一片红红绿绿。红的是朱帘卷,瑟瑟娇娇,和胭脂似的点在绿莲叶底上;绿的是莲叶接天,层层叠叠,和一整面华盖一般。

  芙蓉池上跨了座桥,青石的底,汉白玉砌的栏杆,当心矗着几座亭子。正中间一座大的,两旁跟着几个小的,俱是八角飞檐,桐油漆柱,香樟美人靠细细密密围了一圈。

  朱皇后与一双儿女,便坐在中心的亭子里。

  福昌公主拉长着一张脸,一副不高兴的架势。因她讨厌那个罗凝霜,她原本不想来。但皇后左右催促,她才给了这个面子,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。

  李淳虽人在朱皇后身旁,但目光已止不住地往外头飘去。

  今日虽说是打着赏荷的名头,但主角是谁,他心底一清二楚。朱嫣与罗凝霜都临桥站着,一个伸手去够池子里的莲叶,一个只清清静静地立着。艳的似芍药海棠,静的如空谷幽兰,各有美致。

  李淳原本不想要罗凝霜的,她性子太沉闷了,他实在喜欢不起来。但母后决定的事儿,他也没法说什么,娶她就娶她吧。更何况,如今父皇对五皇弟好像颇为看中;要是他再不用婚事拉拢罗家,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,指不准五皇弟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呢。

  朱皇后抿了口茶,见李淳一副坐不住的样子,心知他想和朱嫣说话,便笑说“罗大小姐是客,嫣儿也是许久没得闲了。你过去与她二人说说话,尽尽主人家的心意。”

  李淳心底一动,连忙道“谢过母后。”罢了,便一撩衣袍,向着两人走去。

  “表妹,罗姑娘。”李淳走到了她二人身旁,笑说,“日头晒得很,也不进亭子里去乘乘凉?方才母后叫人切了嫩瓤的西瓜来,你们要不要去尝一尝?”

  罗凝霜一听李淳喊朱嫣“表妹”,心底就有些酸。朱嫣是表妹,是亲近人,自己是“罗姑娘”,生疏的很,多叫人不平。

  朱嫣摇摇头,说“还不口渴呢,一会儿再回去吃。”

  李淳打量着朱嫣,只觉得她今日的打扮比平常更周到矜贵些,鬓上倒别一枚莹润玉梳,斜簪一支玉簪,上头开着细小的茱萸,花骨朵米粒那样的大小,栩栩如生。细碎刘海下头,娇娇的肤色在太阳光下轻薄得如透明似的,又像是经冬不化的细雪,叫人想捧在手心里。

  “表妹,你这支茱萸发簪相当别致,雕工很是精细。”李淳左右瞧那支发簪,只觉得簪美,茱萸美,人更美,“这发簪是哪里得来的?”

  朱嫣一愣,摸了摸头上的发簪,唇角一牵,止不住地往上扬。“这发簪…这发簪是我偶尔得来的,大殿下便当我是买来的吧。”她说罢了,抿抿唇,将笑意压下去了。

  不过,嘴角虽不笑了,但眼睛还是弯弯的,像月亮。

  李淳看着她弯月似的眼,心底也高兴——表妹这模样,分明就是少女瞧见了意中人,心上月。想藏着欢喜,却又藏不住。

  罗凝霜在旁看着他们二人左一句“表妹”、右一句“发簪”的,酸的都有些站不住了。她清幽地笑起来,道“大殿下,今日天气晴好,不如咱们去放风筝吧。”

  李淳一听,也觉得好“表妹,我们一道去放个风筝吧。”

  但朱嫣提不起劲来,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两人去放风筝,便说“罗大小姐是客,大殿下与罗大小姐一道去放风筝吧,嫣儿还想陪着福昌公主呢。”开玩笑,三人一道去放风筝,那定然是她与罗凝霜之间明枪暗箭的,烦都烦死人了!

  李淳听她这么说,心里很感动。嫣儿真是大度又懂事,知道罗凝霜气性不高还小心眼,便自个儿退让了。等以后嫣儿过了门,一定得好好待她。

  这样想罢了,李淳就对罗凝霜道“那就让表妹与福昌待着吧,咱们去放风筝。”

  朱嫣露出了真挚的笑容,点了点头。

  眼看着大皇子与罗凝霜走远了,她才缓下心来,左右张望一阵。她见朱皇后与几个嫔妃正聚在亭边喂着芙蓉池里的锦鲤,人便如脚底抹油似地开溜了。

  芙蓉池边有一排垂杨柳,细细绿丝沿着池畔垂作一道帘子。人自杨柳树后过,便只余绰绰一个影子。她提着裙摆,一路环顾,总算瞧见了自己要找的人。

  “五殿下——”

  杨柳枝上吊着一个小金笼,里头的鹦鹉翠羽红冠,豆大的黑眼乌溜溜地四处瞧。李络挑着一根细柳枝,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这只鹦鹉。

  他换了身衣裳,终究不是从前半新不旧的青衣了,一袭鸦青缀红边儿的衣袍,缎面笔挺挺的,颇是贵气;发冠高束,横别一支发簪,露出如玉的面孔来。他从前是清俊,如今便是华贵。朱嫣瞧着他,恍惚就在心底觉得,若他双腿康健,定会是个名冠京城的美公子吧,还哪有齐知扬什么事呀?

  只可惜了,是个瘸子。

  听见朱嫣的声音,李络侧过头,有些诧异地挑眉“嫣儿?”

  朱嫣听闻他这样唤自己,脚步急急一止,脸皮上蹭得腾起一层薄红。

  “什么…什么‘嫣儿’?非亲非故的,五殿下这样喊,会叫旁人误会。”她挤着眉心,正正经经地说,“请五殿下还是喊我‘朱二小姐’吧。”

  李络将杨柳枝搁在膝上,脸上淌出很淡的笑来。他从来是个冰雪似的人,哪里都清清冷冷的,眼睛也像一片白山黑水。可如今他看着朱嫣时那淡淡的笑,却一点也不冷,像藏在山巅后头的雪迎着日照,悄悄化开了。

  “有什么要紧的,左右没有外人。”他说。

  朱嫣听了,环顾一周,果见得四处没的旁人。她疑惑道“听闻先前陛下给你拨了十来个人使唤,又是宫女又是太监的,阵仗大的很,怎么如今不见他们跟着伺候?”

  帝后如今照拂他,他一身的行头都换了,太监宫女怎么不见了?

  李络摇头,道“用的不顺手,倒不如应公公一人足矣。且我习惯独处,不喜喧闹。人多了,终归是烦些。”

  朱嫣听他说“习惯独处”“不喜喧闹”,一颗心轻轻下掉,有点儿惴惴。她牵了牵嘴角,说“既五殿下喜欢独处,那嫣儿就不打搅了。”说着,脚步就迟迟慢慢地向后头退去。

  “走什么?”他抬起眉眼来,说,“你又不是别人。且你特地过来的,我赶你走,倒显得我多薄情似的。”

  朱嫣一听,恼色便炸开了“五殿下瞎说什么呢!我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处罢了,何来‘特地’这一说?我瞧见这里杨柳景色好,这才过来看看的。不是有诗说,什么‘亚夫营畔柳濛濛,隋主堤边,隋主堤边……’什么来着?”

  她只是随口提起一句诗来,没仔细过脑,此刻竟想不起这首前朝的吟柳之诗下半句到底是什么来了,卡在一句“隋主堤边”,反复两遍,颇有些难堪。

  “亚夫营畔柳濛濛,隋主堤边四路通。”李络接上了,唇角慢扬起来,“至于下面两句是什么,我就不告诉你了,你自己去记。”

  朱嫣咳了咳,道“总之,我是恰巧过来的。五殿下听明白了?是恰巧。恰巧!”

  李络还没说话呢,柳枝上的鹦鹉已经扑棱着翅膀叫唤起来了“恰巧!是恰巧!”

  朱嫣一愣,心底有些尴尬,还有点儿想把这鹦鹉拔了毛,变成一只秃顶大公鸡。

  这臭鹦鹉,聪明的地儿不大对啊!

  李络着实想笑,说“这里景色确实好,既能瞧见芙蓉池,又可赏杨柳枝。你都来了,别急着走,教鹦鹉多说两句话吧。”

  朱嫣瞥他,拱袖垂手“既然五殿下这般要求,那嫣儿也不敢抗命。”说罢了,就接过李络手里的杨柳枝,走到了鹦鹉笼子边。这鹦鹉新学了个词,正在得意洋洋地叫唤着“恰巧!恰巧!”听得朱嫣想把它立刻按到锅里头去。

  但她的心到底不在鹦鹉身上。装模作样地逗了会儿鹦鹉,她便侧过身去,轻悄悄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,状似无意地问道“五殿下有没有觉得……”

  “嗯?”

  “有没有觉得,今日,我有哪里不一样了?”

  她问罢了,笔笔直地站着,就像是画卷上的仕女,那姿态、那步子,还有衣裳的褶皱,都恰好是能让人看得最最清的角度。

  李络闻言,扫眼去打量她——她今日确实与往常不同,更为丰容盛饰些。朱嫣平常为了藏锋,避让于福昌公主,向来打扮的清清淡淡,以免盖过了福昌的风头,惹来了公主不快。可今日她就没有这顾忌,不仅鬓上佩了珠玉,连衣裳都挑了一身惹眼的。里头有件嫩鹅黄的窄袖短衫,下系蟹壳青色的曳地裙,外头还披了件青柳色镶金丝的外袍,里里外外的,甚是华美招展。她的脸漂亮,本就是芙蓉芍药似的美,也经得住这样堆金砌玉的造作。只是这样几层下来,似乎有些,似乎有些……

  李络皱了皱眉,小声说“嫣儿,你怎么瞧起来比平常……胖了些?”

  你怎么瞧起来比平常胖了些?

  朱嫣呆住了。

  鹦鹉又叫唤起来“恰巧!是恰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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